查看原文
其他

女人的婚姻不是爱情(也以海德格尔&阿伦特为例)

慧田哲友Insider 哲学人 2017-03-18
田哲学公号几天前推出署名为Outsider 的一篇“嫁人别嫁哲学男”的文章。
文章对海德格尔和汉娜·阿伦特两个伟大心灵之间不平等的爱情进行深入的剖析,引发哲友关于“真爱”与“爱的理由”的讨论,在此引用几条:

@走刀口:爱情的起点门槛很低,是平等的出发点,这种人们称之为crush love,然后,在进一步发展到true love这个过程基本全军覆没,剩下的就是遥不可及,造就了信仰……

@Seven:哲学男,这名字不就是给无数猥亵男披上哲学外衣吗?爱一个人的思想?那不是说如果爱上哲学男所代表的思想不再纯粹的时候,完全可以被哲学女五马分尸挫骨扬灰?人啊,骨子里都有贱性和奴性。思想不会吸引我,如果把这个人当做思想的源泉,时刻迸发出吊在我们犟驴脑袋前的新鲜胡萝卜,那可以理解;但这与爱情无关……还是那句经典,爱不需要理由,看来我只能睡菩提老祖,却永远无法去说服至尊宝了……

@limit(对@Seven的回复):爱不需要理由吗?柏拉图说,“万物渴望它所缺少的东西”。罗兰·巴特也深切体会到期盼的重要性:“如果我先前没有期盼,也就不会坠入情网”,没有渴望就不会有爱情,把爱情比如成“不可知的神秘”,似乎太过廉价,因为如此一来,我们就可以不必负责任,只能无助地旁观爱情的潮来潮往。因此,爱一个人不只是一种感觉,也是一项决定和承诺,所以恋人间喜欢和需要彼此承诺。正如加缪所说,“生之理由,也是死亡之最好理由”,这句话也适用于爱情,“爱之理由,也是不爱之最好理由”。

网友的评论引发我进一步的思考,如果说,“真爱是一种信仰”,那么婚姻是什么?如果“爱需要理由”,那么,婚姻的理由又是什么?

Outsider文章题目虽然是“谈婚论嫁”,但内容并没有涉及婚姻,只是讨论了“爱情”。

心头挥之不去的问题是,如果阿伦特真的和海德格尔结了婚,就是一个好的结局么?短短4年炽烈爱恋是否能为漫长而琐碎的婚姻生活奠定一个坚实的基础?

小时候看童话故事,结局都是王子和公主历经磨难,最后终于走到一起,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可现实是如此的“狗血”,无论多么光鲜亮丽的爱情一旦进入婚姻立刻被世俗的烟火熏得面目全非,上演一出出人间闹剧,无论是旁观者还是当事人,都倍感“受伤”,感觉不会再爱了,不再相信婚姻,甚至开始怀疑人生,走向虚无,其实,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只是开始,而不是结局

我们都知道幸福的爱情并不必然导致美满的婚姻,婚姻到底是爱情的坟墓还是爱情的升华?

这是一个困扰饮食男女永恒的问题,每一个深处爱情或深陷婚姻的人对此都有自己的一套逻辑,无论是在现实生活中还是在影视剧和文学作品中,我们总能听到男人感叹:女人真是不可理喻的物种。

看完Outsider的文章,我想站在女性的角度捋一捋女人的爱情之“理”和婚姻之“理”。

关于爱情,我所知道的最神奇迷人的故事,莫过于柏拉图在《对话录·会饮篇》借阿里斯托芬之口说出的那个人类神话:

起初,人类都是雌雄同体,每人有四只手四只脚,头上有两副面孔,朝向相反方向。这些雌雄同体人威力强大,无比骄傲,以致宙斯不得不将他们一分为二,一半是男,一半是女……

在《对话录·会饮篇》中,阿里斯托芬还说,“全体人类都只有一条幸福之路,就是实现爱情,找到恰好和自己配合的爱人,总之,回原到人的本来性格”。

从此以后,每个男人和女人开始寻找失去的称为“心上人”另一半。我们曾经血肉相连,彼此熟悉,在茫茫人海中,凭着不可言说的直觉,甚至从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感觉对方是自己苦苦追寻的另一半。

也许宙斯在把人类一分为二的一刹那,男女彼此留下过神秘的记号,那记号或深或浅、或表或里、或模糊或清晰,这就为日后的找寻留下种种悬念,爱情的源头是如此的奇妙,爱情的过程是如此的艰辛……

正如阿里斯托芬所说,“实现爱情,就是要回归人的本来性格”。我想这就是爱情的目的也是爱情的本质,即让人成为人。

在追问万物生成演化的本原问题上,苏格拉底认为,万物都有一个向“善”的实现自身目标,所谓的“善”是最大限度实现了本质。

真爱就是这样的“善”,它实现了爱情的本质,也实现了人的本质,世间种种爱情悲喜剧归根到底都是源于对自我的认识。

海德格尔和阿伦特之间唯美的爱情故事令人荡气回肠,这不是普通意义上的男欢女爱,而是“一个灵魂抵达另一个灵魂的艰难跋涉”, 阿伦特坚信,除了她本人以外,海德格尔不可能与任何人共享精神生活,这点恐怕连海德格尔本人也不能否认。

无论海德格尔怎么对她,无论他们之间的爱是多么的不平等,阿伦特始终视海德格尔为智慧和灵感的化身,没有改变对他的刻骨深情,一直到死,她都忍不住一种要见海德格尔的强烈冲动

阿伦特把这段感情称为“伟大的爱”。这一伟大的爱,不但拯救了海德格尔,也成就了阿伦特,使阿伦特自我实现。阿伦特终其一生,自始至终都没有背叛过这种爱情,这是女性的一种特质,很容易将爱情信仰化

所谓的信仰,是灵魂式的关爱,是人的精神的寄托,信仰所在也是人的价值所在。对女人来说,爱情是一种信仰,有时候是全部的人生,可以为爱而生,为爱而活,甚至为爱而死。

当一个女人为爱做出巨大的牺牲时,我们会为她感动,感动之余也许会说她“傻”, 但这嗔怪中多了一份怜悯和叹息。

而对男人来说,爱情只是生活的一部分,甚至还不是最重要的一部分,历史中不乏“不爱江山爱美女”的情种帝王,虽说“多情未必不丈夫”,但当一个男人为爱情放弃一切时,世人可能也会为之感动,但也许会夹着一丝丝“英雄气短”的复杂情绪。

深陷情网“傻傻”的阿伦特在1928年回复海德格尔分手信时,最后的落款不再是“你的汉娜”,而是“上帝保佑,我死后更加爱你”,不难想象阿伦特那种自卑、耻辱、愤怒以及无法言喻失落等各种情绪混合的痛苦。

真是应了尼采那句名言“凡是不能杀死你的,最终都会让你更强”,这份痛苦不但没有打败阿伦特,相反使她涅槃重生,阿伦特不断从这份极具“悲剧感”的爱情中汲取力量,成长为一个真正意义的强者,强大到对自己的政治敌人、昔日抛弃自己情人海德格尔,做到绝对包容和无限理解。

当名扬欧洲的阿伦特,再次回到曾经令她伤心欲绝的德国弗莱堡,与海德格尔在旅馆中相见,海德格尔几乎是坐在忏悔席上向阿伦特叙说自己内心的委屈、苦恼,表示自己非常需要阿伦特,曾经像神一样的卓尔不群的海德格尔是那么的孱弱、不堪一击……

在真爱的信仰里,女人生命的最高价值就是母性,而母性意味着伟大的牺牲,这种牺牲就是真爱的力量与价值,也是女人的本质所在。

也许,宙斯将雌雄同体人类一刀两断的时候,注定了每个人都是被痛苦、压抑和烦恼重重围困住的一支深入敌后的孤军,必须选择一个适合自己的突围口,即便是吃喝玩乐、赌博、借酒浇愁,它在本质上也是一种突围方式,尽管它是廉价。

爱情对女人是如此的重要,因为它是一种高级的突围方式。

然而,信仰并没那么简单,并不是说“信仰”就能走进“信仰”的殿堂,所以,我总是对世人在某一个时刻宣布:“从此就是信徒”的誓言表示谨慎的怀疑。

真正的信仰不会借助任何外力来强调,当男女双方在彼此心动的那一刻开始,没有必要去强调我爱你还是我喜欢你(当女人试图去问一个男人爱不爱她的时候,其实是最蠢的时候),双方需要不断的认识自我、认识对方,不断赋予爱情新的内涵,使爱情在肉欲渴求之上,时时闪现灵性的光辉。

否则,当审美疲劳的出现,爱情就黯然失色,无法给人精神慰藉,不安和恐惧便开始出现,物质需求开始登场。

几乎可以肯定,所有物质女人的精神世界都是一片荒漠,内心深处更加孤苦无依,这种孤独与恐慌反过来又会强化物质欲望,被强大的物质欲望裹挟,随波逐流,丢失了自我,产生自我认同危机,搞不清自己是谁。

卡夫卡在《变形记》中写道:“一天清晨,当格雷戈尔·萨姆莎从恼人的梦中惊醒时,发现自己在床上变成了一只可怕的害虫——‘我这是怎么了?’他想。这并不是在做梦……”

人是社会动物,没有周围人的折射,我们无法确定自己的存在,正如司汤达所说,“一个离群索居的人可以得到一切,但没法获得个性。”个性诞生于他人对自己的反应之中。

然而,“人类的不幸源于他不能独居”,帕斯卡说。他认为人类有必要去建立自己的对策,战胜和抵制对社会环境的依赖,一种使人受到削弱的依赖。真爱就是这样的一个神奇的悖论,幸福和恐惧并存,对此,阿兰·德波顿在《爱情笔记》中阐述如下:

爱恋克洛艾而产生的焦虑,部分源自我对幸福易逝的焦虑。克洛艾可能会突然没有了兴趣、离开人世、和别人结婚。所以当爱达到顶点时,就会出现一种诱惑:让彼此关系提早结束……

我们有时被一种冲动攫取(这表现在我们无事生非地争吵),想在我们的爱自然地走到终点之前就结束它。凶手谋杀不是出于恨,而是出于极度的爱——或者更应该说,是出于极度的爱所带来的恐惧。

也许只是因为无法忍受自己的幸福实验带来的不确定性和极大的冒险性,恋人们才结束自己的爱情故事……

这是一种灵魂深处的极致体验,曾经跟一个朋友讨论这个话题,他说,“你只是在阐述一种巅峰的理想真爱,由理性到几乎感性的信仰,对芸芸众生来说,也没有什么用。”

言下之意,这种爱情对普罗大众来说,似乎太过理想和完美,其实不然,每一个深陷爱情的人都会或多或少地触摸到这种感觉,问题是能不能抓住它并使之成为精神力量。

爱情是精神的,是两个人的事,有时甚至是一个人的事,就像阿伦特那样爱着海德格尔,爱情朝着他人而存在,至于海德格尔是否爱阿伦特则不那么关键,“我爱你”与“你”无关,真爱就是这样一种精神追随与崇拜,这样的爱情更有可能发生在女人的身上,这就是女人的伟大之处。

而婚姻本质上就是一种契约关系,黑格尔认为,“男女双方相互约定放弃原有的独立人格,而以共同形成一个新人格,来经营永续性的共同生活为目的的契约。”

婚姻做为一种制度安排,为男女双方制定了行为规范框架,这个框架除了要装进爱情之外、还有子女、男女双方的亲人、道德、责任等等,以男女双方为基础,建立起社会伦常关系。

在男权为中心的社会里,女人天人处于“弱势”地位,柔弱不但是女人的特点,甚至成为一种美德,因为柔弱所以付出,因为柔弱所以隐忍

在婚姻家庭的社会关系里,女人承担着重大的照顾责任——照顾儿童、照顾老人、料理家务,为孩子而活、为丈夫而活,以自我付出与牺牲以换取存在感。

依附理论(鲍尔比)认为,女性照顾动力的主要来源,一方面在于女性容易发展出亲密人格互动关系的能力与需求,以及回应他人需求的能力;另一方面则在于女性比男性有较强烈的情感依附需求,女性本身对受照顾者具有情感依附,唯有透过照顾他人才能获得自我实现

女人在婚姻中的角色定位是社会化的产物,社会对有关男女的角色分工、精神气质、行为方式方面有不同的期待与规则限制,正是这点造成了女性生存困境,引发了女权运动、女性主义的社会思潮。

有人说,男人出轨是欲望的,女人出轨是精神的。我深以为然,说女人为爱情而活,很可能是真实的;说一个女人仅仅为某一个男人而活,一定是虚假的。

人的一生中可能不止恋爱一次,但为爱情而活的女人,每次恋爱都是对同一种理想和精神的追随。标榜只为一个男人而活的女人,很可能泯灭了理想放弃了精神。

然而,自由意志和精神总是与现有秩序相悖的,否则它感受不到自身,女人对待婚姻只有两条路,要么你放弃自己的权利,要么你就是现实社会的叛逆者。

尽管如此,我还是愿意给婚姻一个神圣的理由,如果双方有足够的爱,有足够的心智,婚姻将为孤苦无助的灵魂提供一个坚实的避难所。

坊间曾流传一句名言:“凡是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说出了大众的心声,大众认为婚姻和爱情是一体的,(或者说,这是一个美好的心愿),有爱情的婚姻才是合乎道德的。


爱情中最动听的莫过于誓言,最虚伪的也是,所有的誓言中最动听的莫过于“我愿意”。


每当听到婚礼中“我愿意”的承诺,无论是现实中的还是影视剧中的,我都会像当事人一样热泪盈眶,因为那三个字实在是太动听了,比“我爱你”要动听千万倍,这三个字无疑承载着恋爱双方在自由意志上的认同


然而,这终究是一种美好的祝福,事实是,在大多数有了孩子的婚姻中,婚后的爱悄无声息地渐渐淡去,代之而起的是一种朋友般的绵绵情愫,共同生活成了一种习惯,父母在孩子们身上对青春年华的重温,为自己的被迫节制找到了慰藉,因为衰老已使他们气力不济。


著名经济学大师,自由主义思想家米塞斯认为,“婚姻生活的冲突首先是由于激情洋溢的时光毕竟有限,而契约却是终生的……真相是,婚姻与爱情是两码事。”


米塞斯认为,婚姻秩序划定了强制力的任务和要求。有些人能力大大超出常人,有着内在的渴望,宁死也不愿有辱使命,他不会为儿女之情压抑自己的渴望。


婚姻制度之所以遭到激进的女权运动的攻击,就是因为它迫使女性作出人格上的牺牲,让渡一部分自由意志出来交付给社会和家庭


女性在婚姻中的出轨行为无疑是对爱情本能的渴望,是对精神自由的本能渴求,但它违背了契约精神,需要女性对此无限延宕和压抑,即便是肉体的瞬间销魂和满足,换来的也是精神上的长期流亡……


因此,站在女性角度而言,婚姻与爱情根本冲突在于爱情是积极的自由,婚姻则是消极的自由。


婚姻在行使自己的社会使命的同时,也无形中碾压了女性的精神共在,让女人不再成为女人。


从这一层面来说,阿伦特是爱海德格尔的,但婚后的阿伦特也很可能是要出轨的,但这跟爱不爱海德格尔,没半毛钱关系。


因为只有爱你,才想着把自己变成一个正常的人。反之,在一个非人的人那里,除了虚伪、世故和规矩,将一无所有。

Via:慧田哲友Insider 投稿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